他不是沒有看見那與天空一樣顏色的眼睛。不否認,一開始的錯愕。
只是,當他看見在冷漠背後的衝突,以及看似平靜的外貌下,那急速跳動的、感情。
他懂了,就算是再怎麼強求、也必然會有所得失。難以捉摸的、人類這種生物。



眼前的少年並不是與自己定下契約的、那個四年前的男孩。

就算是回復了記憶,少年但仍保有的、艾凡的記憶讓他無法完全接納原本的謝爾。
兩種一百八十度、互相背離的觀點及個性,那樣爭鬥著、糾葛成藍色眸子裡阻礙契約的網子。

眼前的人仍不是自己的契約擁有者。





然而,就算如此。



「…賽巴斯欽。」當那個聲音呼喚著自己的名字。

當男人從難得的發愣中回過神來,少年早已自行穿起睡褲,仰身躺在白淨的床上。
「少爺?」將身體向前傾斜到與少年的嘴只剩些微的距離。

「不管我有沒有放手,結果不是一樣嗎?」縱使,少年故意以微弱的氣音,他卻仍聽得明白。
「…我不否認。」


──『您馬上、就要死了喔。』


兩對眼睛交視著,在三度的空間裡。然後,少年閉上眼睛,主動切斷這場對峙。
「只是希望能決定自己何時死亡罷了;」側轉過身,鴕鳥地避開與男人正面相對的機會。
「什麼命運、命中注定云云,都讓我深深地厭惡。」

「如果,連你的出現都是命運的話,我寧願連你都不要。」緊緊地、按著自己的心口。

惡魔看著少年的背影。有那麼一瞬間,他似乎懂了。
「夜深了,請您好好地休息。」將蠟燭吹熄,朝那個背影微微傾身。

【喀。】當他走出房間、關上門之後,打從身體內傳來的、饑餓的感覺讓自己嘲諷地笑了。



他從來都沒有認可的主人。美學啊、契約啊什麼的,都只是一種遊戲。
像是獅子一般、在獵食看上的食物之前,都會殘忍地、虐待性質地一遍一遍捉弄。

曾幾何時,他早已忽視掉這種急迫的慾望,只是單純地、保護著那個男孩。







「少爺,很抱歉。」看著那扇門,執事的右手撫上了自己下半邊的臉。
「我並不提供退貨服務。」











那樣的音量,著實是故意要說給房內的少年聽。

所以,當房內的少年睜著眼睛聽見男人低沉、卻清楚的回應之後,重新坐起了身。
他苦笑了,當他回想起那個執事所質問的內容。



──『放手的那一刻,您在想什麼呢?』
──『為什麼,您會想要忘記過去、忘記我呢?』



「不否認,卻也不是承認啊,賽巴斯欽。」











他打從心底感到厭惡。

不論是對於那惡魔,謝爾仍有的絕對的信賴,以及那惡魔漸漸透露的、令人目眩的情感。
不論是,那只想要謝爾、只獨忠於謝爾的那個態度,亦或是自己曾有的、些許的優越感。

他打從心底感到厭惡。不論是對艾凡、亦或是謝爾。
失去了深層的、黑暗的『恨』作為自己存在的理由,為什麼、卻仍苟延殘喘。
還有,就算是如此,卻仍偷偷地、想要『幸福』的這種不要臉的想法。






是啊、偷偷地,暗自地,在那忘記了所有的一切的那四年,甚至能夠說是幸福的。
但是那份貪婪仍圈繞著自己、像是一條條沉重的、帶的鮮血的鐵鍊,讓自己仍希冀著惡魔。

「很單純地、想闔上眼。」潛意識地、以右手覆蓋住右眼。
「然而,你卻…似乎不會這麼做。」
















面無表情地、他只是聽著少年講完所有的話。略嫌長的黑髮靜靜地掩蓋了男人的眼神。




原來,那一個笑容,只是單純地將自己視為一個最後的渡船者。
原來除了少年所保有的、『艾凡』的記憶之外,自己的內心深處也抗拒著左手背上的契約。

他聽見了少年走近門、卻遲遲不將門把拉開。

「如果契約回來了,你會殺了我吧?」透過門板,殘忍地、刮斷了自己的神經的那個聲音。








──啊啊、這算是問句還是命令呢,少爺。






挑起的眉、鋒利的眼睛,以及燃燒著灼熱情感的那個瞳孔。
「您真殘忍呢。」將門拉開、讓那少年的身影在自己的眼中無所遁形。惡魔露出了微笑。

「殺了老爹與維德的你,最沒有資格這麼說我。」那是,艾凡的臉。帶著淚水、痛苦扭曲。
然後,少年以全身的力量將男人壓制在地板上,並發出了不小的聲響。

「如果能夠就這樣恨你,該有多好。」一雙手蓋在男人的脖子上。

「啊啊、少爺。──我過去也常常有這種想法呢。」閉上眼,嘴角仍帶著笑意。
然後,掐住那脖子、顫抖著的雙手,被惡魔的雙手覆上、並有意地讓自己掐得更緊。

「如果能就此扼殺您、該有多好呢?」

「你」「像這種彷彿被穿過心臟的痛、以及日益渴求的思念。」

下一秒,惡魔的手撫上了壓在身上的少年的眼睛。
直到那緩緩睡去的身體柔軟地趴附在自己的身上,那鮮紅的眼也順勢暗了下來。





「如果能就此扼殺您、該有多好呢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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