緩緩地走著、一直到侵入眼簾的是整片的藍。
感受微涼的海風,少年的臉揚起微微的笑意。
踩在腳下的、輕陷下去的貝殼沙,以及早晨的、不那麼刺眼的太陽。
藍色的左眼再次專注地看了看不遠處。
在那沙灘的中央,一個直立的人形身影遮掩了部份的光線。
男人深黑、中分的髮蓋著一張完美、帶著笑容的臉,
身上的長版黑色風衣整齊、一絲不茍地配合著那個人特有的氣質與舉止。
只是,就像是等待自己的來到一樣,那微笑讓自己無法別過頭。
還有就是,那雙與那隻貓一樣的紅色瞳孔。
就像是被無形的線給綁住一樣的自己的視線,只能無禮地、直直地看著那張臉。
成熟的、擁有無限耐心及封鎖想法的那個笑容,對自己來說竟異常熟悉。
或許只是一個偶爾來到此地的紳士罷了,艾凡是這麼想的。
只是,打從心底湧出的,一陣嘔心感。
艾凡強壓住那想吐的感覺,勉強地朝那男人禮貌性地點了點頭。
就像是獵物遇到獵捕者所會有的天性反應,雙腳如生根般定在原地。
背光的原因讓他的臉有一層灰暗的影子,隨著海風陣陣地吹撫,凌亂中只露出那雙紅色的眼睛。
那個眼神,冷淡、沒有情感,彷彿世界上所有的東西沒有一個值得他眷戀。
隨著一步步腳踩碎貝殼的聲音接近,黑色的紳士慢慢走向自己。
越發沉重的心跳、無數碎片刺痛的胸口。
交會的瞬間,男人給了自己一個禮貌性的點頭及微笑。
然後,在下一秒中,擦身而過。
『伯爵他知道喔。知道自己在那一天就會死。』
『所以伯爵大人他,選擇了一個能讓您開心的方式『死去』喔。』
當自己漸漸步離那個少年,腦海中浮現的盡是不久前藏儀社所說過的話。
不論是正面與他交會視線、亦或是經過他的身邊聽到他些許錯亂的呼吸聲及那張臉有的痛苦。
薄唇露出難得一見的不悅。
『那為什麼,少爺現在仍然活著?』不解地皺著眉頭,問道。
『就當作是、小的對伯爵大人的一點心意…』
從懷中掏出死神之書,藏儀社翻開了中間的幾面。
“謝爾.凡多姆海伍跌入河裡死亡。”在那幾行間,死亡明顯地被筆槓去,並改成失蹤。
『所以…一切都是死神在作祟?』眼眸燃起了鮮明的火燄。
不知怎麼地,惡魔只是單純地感到憤怒。飢餓、渴望、矛盾所混合而成的綜合體。
『唉呀唉呀、您不要誤會。』往後跳了幾步,戲弄般地笑著。
『惡魔是不受死神之書的控制的,這點您比我們還清楚不是嗎。』
『妨礙惡魔的契約,難道不算是控制嗎?』將左手抬起,露出暗黑的印記。
『這只不過是給伯爵大人的禮物──我比較喜歡稱之為…“機會”呢。』以手指按著自己的太陽穴。
其實他只是喜歡這惡魔的反應。出忽意料地讓自己驚喜呢,這個惡犬。
堅守著自己的美學、與平常所遇到、毫無節制的惡魔有著非常大的出入。
連選擇靈魂的標準都是如此地特殊。
當然,要說那個靈魂沒有價值,也沒理由。那個孩子畢竟、用自己的力量掙脫了天使的控制。
所以他只是趣味性質地、賭了男孩與惡魔間的那種羈絆。
『執事大人別太生氣呢、伯爵大人可是要來了唷。』將死神之書再度收入懷中。
『再說,小的並沒有提及遺忘呀。』轉過身,朝著大海的方向走去。
『或許忘掉過去、以及執事大人您,是伯爵的願望也說不定。』
──如果是這樣呢?
這樣真的是你的願望嗎?謝爾.凡多姆海伍。
他轉向了那少年味道傳來的方向,完美的視力馬上抓住那淡藍、美麗的眼眸。
那已失去的右眼在少年的臉上造成另人惋惜的缺限,卻不見本人有多少的哀怨。
『我還有左眼呢。』少年樂觀的態度,與過去的他有極大的差異。
他不討厭那種靈魂的味道。只是,他也不眷戀那純潔、神聖的味口。
他要的,是不幸、無止盡的依賴,以及與自己處於同一深深黑暗的、那一個男孩。
少爺、您或許不知道。惡魔只喜歡自己親手捕獲的獵物,而不喜歡獵物自己雙手奉上呢。
怎麼可以獨留我深處於甜膩的痛苦,您卻離開了專屬於我們的墳墓呢?少爺。
所以,當他看見了少年對他微微地點頭一笑,他故意忽略了那眼神中閃過的、作嘔的感情。
──我會讓您回來的。
──不論您願不願意,都要回來。
定了決心的惡魔,在臉上露出了殘忍的微笑。他邁出了許久不曾邁出的步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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