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爾.凡多姆海伍已失縱四年。
從那次倫敦大火之後,就再也沒有任何有關伯爵的消息。
甚至連女王都不聞不問,每一件事、每一個人、每一個消息,都當作是不存在這個孩子一樣。
凡多姆海伍的每一間公司已獨立、並繼續經營著。
只是少了領導人、以及那個執事做為決策中心,再也無法叱吒風雲
那間宅子仍然是亮麗與整潔,只是空洞的氣壓籠罩著已空無一人的空間。
只是,每一個早晨以及傍晚,黑色身影會出現在細微的燭光中。那雙手細心地整理著。
他其實不太瞭解自己為什麼會一直持續地重覆這種無意義的舉動。
例如整理屋子、修剪花木、以及朝著外面路的延長方向發呆好幾個小時。
他甚至沒有辦法理解,為什麼會無法感受到,那天掉入河中的男孩是死還是活著。
黑色的契約仍然清悉地刻畫在手背上,卻無法感受到契約的所有者的狀態。
千百年來,真的是頭一次發生這種事。
還有,就算過了很久以後,自己仍無法放棄對於那個靈魂所抱持的、執著。
阿、少爺。您最後的那個笑容,我仍然記得。
就像是故意地、計劃好地、惡狠狠地,男孩放鬆了原本緊抓著地板的手。
而男人感受到的卻是刺過身體般、不可至信的痛苦與不解。
就算是在自己空白的思緒結束後,立即隨之跳入河中,
卻因為突如其來湍急的河水量,而無法找到男孩的任何一個身體部位,或是死亡的證據。
『死亡』──這個詞浮現在自己腦海中已不下數百萬次。
不論是在混濁的水裡找尋著那個細小的身影、亦或是瘋狂在岸邊找尋有可能的蛛絲馬跡。
靠著手背上的契約,無時無刻地確信著,他的少爺仍然活著。
只是,那一連串的憂傷啊、難過啊、以及無時無刻緊緊深鎖的自己的眉頭,都讓自己不知所措。
──『您在何處呢?』
偶爾,路邊綻放的一朵藍色的野花,不知怎麼地讓自己輕輕地拾起。
這種集嬌弱、堅強、及美麗於一身的東西,都會讓他聯想到那個契約的持有者。
啊啊,多久了呢?那呼喚著自己『名字』的那個聲音停止了多久呢?
感情從錯愕、痛苦,一直到現在的悲憤以及空洞。
一直、一直地再變動著,卻又沒辦法停止這種不停地從心臟溢出的情感。
他開始在倫敦的近郊、試著找尋他失散的少爺。
任憑時間與自己流過,只要做好一天的打理工作,就開始從海中找尋那唯一珍視的寶石。
一直到一年前的秋天,當他靜靜走過Southend的街道時,一個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依舊纖細、卻明顯地長高了的、已經高至自己肩頭的那個少年。
那明亮的藍色左眼與自己在一剎那,卻如同沒事一般、只是一種短暫的交集。
快速地、從自己的身邊擦身而過。
──『艾凡,你很慢耶。』
當自己正轉過身,撫平著內心混雜的波濤之時,他聽見了少年與另一個少年的談話。
『抱歉,我從海灘那邊回來。』然後、就算是側面,他看見了少年的笑容。
黑色的執事愣了愣。
因為,那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、不屬於男孩的無憂無慮的笑容。
只是那張臉、那個味道,甚至是那隻讓自己平靜下來的那個呼吸的聲音。
都再再地證明了那是他唯一、想要的、嚮往的少爺。
狂喜、無止盡的狂喜。卻又喜得沒來由。
他不得不承認這種感情就是一種獨特性。
他也不得不面對,他期望的、從原本的少爺的靈魂,如今卻成為另一個個體。
然後,他每天都會去接近那個在Southend的少年。
刻意地、無意地,有形地、無形地,一直保持著少年沒有感知到的距離。
他發現了『艾凡』已失去了右眼,他也發現了艾凡其實就是『謝爾』。
只是因為強烈的撞擊而失去的記憶,似乎沒有造成艾凡太大的傷害。
──那是一個平靜且享受的眼神。
當他不斷地說服自己、讓自己停止在臨界點,不去破壞這份寧靜的同時,
鮮紅的、渴望少年的眸子卻不停地燃燒著讓自己窒息的情感。
他迷惑了。從原本的慶幸、到現在的渴望,都不是身為惡魔應有的衝動。
只是造就自己的、理所當然順應自己想法的那個基本架構還是在的。
所以,他化身為一隻黑貓,開始陪伴在少年的身邊。
他懂的,這樣的舉動代價是多麼大,他比誰都清楚。
那是一個、很大的差異,他的少爺與現在的少年。
不論是個性、或是生活的目的。
他所鍾愛的、那個以不幸構成所有身體的少爺,如今卻已忘了所有的過去。
可是待在少年的身邊卻仍然讓他有著打從心底上的平靜。
『你真特別,』他摸著自己的頭,微笑地對自己說道。
『你是唯一一隻不會讓我過敏的動物呢。』
啊啊、他要怎麼跟他解釋呢?畢竟自己並不是一隻貓。
他看了很多與大腦相關的書。雖然說他並不是很確定這樣是不是有所幫助。
或是他可以用自己的能力來試著解決少年的失憶。
只是他卻沒有這麼做。
每當他被少年抱在懷中,或是陪著少年在閣樓、在沙灘上靜靜讀書的同時。
他都會驚訝於自己對於讓他回復記憶這一種想法,有著要與不要的掙扎。
真是殘酷呢、少爺。
竟然用這麼迂迴曲折的方式,來教導自己這一課。
因為是重要的人,所以被遺忘才會這麼痛苦。
因為這麼痛苦,卻仍然只能在最近的地方看著、碰觸著、卻又不能訴說自己的感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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