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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忘了流淚流了多久。

只是沒有哭喊、靜靜地讓淚淌在自己的臉頰上,順著它滑落。
身上無處不是那個男人指甲造成的細小傷口,雖然說都已被小心地敷上藥膏。

當傍晚的陽光淺淺地將自己喚醒,四周的擺設早已回歸到原本的整潔。
原本在交媾時染滿自己鮮血的床單也早已潔白、純淨。

男孩坐起了身,理了理自己的頭髮。

傳入耳朵裡的,是外頭由遠而近的陣陣腳步聲。
他在熟悉不過的、專屬於那個男人的沉穩的腳步聲。

【喀、喀】指節輕打著門板。

「…」男孩並沒有打算要回話。眼睛只默默注視著、看著門打開。

男人推著餐車走進房間,並轉身將門關上、反鎖。
就像是早已經知道一樣,他只是優雅地將覆在餐車上的蓋子掀開。

「您大概餓了,」將小桌子放在男孩的正前方。
「今天的晚餐是適合消化的牛奶燉飯以及提神的花茶。」

忍著身下疼痛的傷口,他拿起了一旁銀製的湯匙,舀起乳白色的濃綢燉飯。
整個房間靜得只有湯匙偶爾輕碰到盤子的聲音以及單一的心跳聲。
那個心跳很沉重,如同鎚子在鍬打一樣,既痛、且深。

順口的流質食物簡單、迅速地帶給自己的食道及胃溫暖的感覺。
讓自己感到有趣的是,這種溫暖的東西竟然是出自那個殘忍的惡魔的手裡。

他咽下了第十七口。

將手中的湯匙放下,拿起一旁靜置的茶杯,喝了一口。
原本充著奶味的嘴如今被清香的甘菊味洗淨,他又接了下一口。

「我要洗澡。」拿起純白的餐巾輕按著自己的嘴唇。

「已經替您準備好洗澡水了,」將剩下的餐盤及茶杯收回推車上。
「您要直接過去麼?」

男孩移動到床的邊緣,在雙腳踏在地板的那一剎那,陣陣痛處從下處傳開。
啊,藍色的眼睛縮了一下。
那種沒有變動的感情,差點讓他忘了那骯髒、不潔的過程。

他身旁的男人只是觀察著,並沒有打算做下一步回應。
然而,躊躇了三秒鐘之後,男孩抬頭挺胸,邁出了一步步艱困的步伐。

就像是渾身是傷,仍舊抬著頭挺著胸的、驕傲的獵豹。
閉上眼睛,面帶著微笑,黑色的執事跟了過去,保持著禮數上的距離。




--他也說不出那種感覺。

當他肆意蹂躪著他那自尊極高、極度扭曲的少爺的那一刻。
就像是將美麗的白色玫瑰採下、丟在地上、狠狠地踐踏。

這大概就是身為惡魔的惡趣味吧,將迷失的人類引誘至越發的黑暗。
那種將眼前渺小的身體欺壓在身下、讓那個溫暖的肌膚因為痛苦而微微顫抖。
都再再地吸引自己,讓自己食髓知味。

雖然從以前到現在,他所嚐過的人類的身體已不下少數。

只是這種讓自己愉悅、引發最深殘虐的感覺,到是少數幾個特例。
他不免歪了頭思考了一下。
上一次被自己所殘虐的,應該是那個被稱作神之子的男人。

──啊、啊,他必須告解。
──那個聖經上、嘗試誤導神之子的那個惡魔,似乎是自己呢?



所以,雖然知道那位少爺也是在如此地利用自己,卻心甘情願。



說是心甘情願或許有點太小家子氣了,想到這,不免暗自竊笑了一番。
畢竟身為惡魔的自己,幾乎是沒有什麼好懼怕的。

是啊,與其說心甘情願,還不如說是期待著接下來的劇情發展。
越來越吸引自己的那個靈魂,就像是無法掌握的一縷輕煙。

越是想將他握在手中,他消散得越是快速。




水蒸汽在自己短短的思緒間已充滿了整個房間,
他繼續將水瓢中的水從男孩的頸部到下。

那是一個光滑、白晰,充滿性感的畫面,這種說法雖然很像那個變態死神。
只是那個還殘留著自己氣味的肌膚以及被自己惡意製造出的傷口。
與自己左手上的契約有一種互相呼應的感覺。

一種所有物的印章。

熱水不免沾溼了自己的袖口。就算拉到了上臂的位置。
在沖完水、洗淨所剩下的、殘留下的髒汙之後。

「出去,賽巴斯欽。我想要自己泡澡。」
沒有眼神的交集,背著自己,他說道。

「是。」直起了身,他回答道。
以毛巾擦乾了手上的水份,他將袖子整齊地再次拉下。
「那麼,您洗好了再叫我。」在門口處微微傾身。

「嗯。」仍未轉過身,謝爾只是淡淡地回應了一句。

一直到身後傳來門重重闔起的聲音為止,原本鎮定的背影慢慢地鬆懈。

他環視了身上的每一處傷口。

從手掌、到手臂,從胸口一直往下到膝蓋為止。
那個惡魔惡質地留下了許多淺淺的、不嚴重的傷。

最讓自己反胃的,還是自己竟然沉醉在那樣的痛處當中。
幾近萬劫不復的地獄。

拿起了一旁用來搓洗身體的毛巾,開始用力地在自己身上搓揉。
那雙手、那個嘴唇,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無數個感覺,都讓自己恨不得切除。

切除掉身上的肉,一直到只剩下白骨為止。
啊啊,水流入自己的嘴巴裡,那種嚐起來鹹鹹的感覺。

軟弱如自己,竟然想要依靠一個如惡犬般的男人。
竟然忘記,那個男人眼中明明就是連神都不存在的狂妄。

所以,對自己的懲罰便是身下傳來的、那種下賤的痛苦。

「痛苦造就了謝爾.凡多姆海伍。」
像是在唸咒語一樣,水面上的波紋將自己的影相區分了好幾個輪廓。
「你是──孤獨的,連那個男人都不能依靠。」



然後,緩緩地、向後仰。將自己整個埋入了那透明的、溫熱的水中。



或許是,有那麼一刻是希望自己能夠在這種溫暖的氣氛中離去。
在那溫熱、讓自己透不過氣的水壓之中,好多好多的過去飛入了自己的腦海。

啊、老田中在當時不讓自己看的那一幕。

『少爺,不要看!』

                  不要看什麼?

『這對您來說太過殘忍了。』

                  什麼東西殘忍呢?

不,透過那雙手的細縫,他的確看到了。
那個身影、那張臉──那個自以為正義、遵守法理的那個男人。

原來,是你嗎。

一直到空氣幾近消失,自己的思考能力停止前的那一刻,
那名執事的臉再次印入了自己的視網膜。

帶著手套的手、沒有卷起的袖,迅速地將自己從水裡抱出。
【嘩啦】好聽的水聲、水從自己身體上滴下的聲音、以及惡魔的呼吸聲。

啊啊、真是諷刺,在失去意識的那一秒,男孩微微笑了。




「身為一個惡魔,竟然還會呼吸。」他冷冷地說了一句,然後,昏厥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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