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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一輩子也無法從惡魔身邊逃開,一直到死、或是契約完成為止。』

坐上了馬車,便直接看著一旁深厚絨布的窗簾,靠外的是黑色、靠內的是紅色。
情不自禁地探出了手,撫摸著無數個細毛所帶來的柔軟。

男子關上了車門,敲了敲隔著他們與車夫間的板子。
在一陣馬嘶聲之後,開始往前奔馳。

那是一個讓人窒息的三十分鐘,就如同一輩子一樣。
就像是,靈魂被一層一層地剝下、給予人觀賞。

或許是盡可能,男孩一直將頭靠著窗旁的板子,如同屍體一般死瞪著向後延伸的景物。
還有就是,手的指間開始不經意地顫抖。額頭上的冷汗滴著,沾溼了自己的領口。
啊啊、離不開了,那個讓自己暫時忘卻一切的、罪惡。

「……」靜靜地、在一旁觀看的執事,一點都不在意仍些微腫脹的臉龐。
還有,頭上那剛停止流血的、不小的傷口。

他只是,將那少爺的所有反應記在眼裡,然後皺眉。
冷汗、無來由地顫抖、以及焦慮。所有的症狀都指向一個狀態:毒癮。
──或許最後一項沒有,因為焦慮似乎已經困擾少爺很久了。

在馬車停止後,他看了看懷錶──一點零八分。
接著男孩顫抖中的手,讓他不至於在下馬車的那一瞬間便倒在地上。
透過絲綢手套,微熱、出汗的感覺漸漸傳到冰冷的感覺神經末梢。
飄移的、不安份的睫毛抖動著,跟隨著那不太沉穩的步伐。

從大門到臥房,原本簡單的、一分鐘的路程,卻因那昏沈的陽光而延遲了三分鐘左右。

開了臥房那厚重的門,純白、鬆軟的床映入藍色的眼眸裡。
還有就是,清香的、用心整理過的床單的味道。

那雙牽著自己的手引導著,一直到輕坐在床的邊緣。
解扣、整理頭髮,熟練地以乾毛巾將身體的冷汗擦去,並穿上舒適的睡衣。
從頭到尾,那張臉上沒有笑、也沒有嘲弄。

一直到那個男人替自己將綿被蓋上,那種輕柔的程度讓自己迷惑。

「我這就去替您準備中餐。」他説道。

「──等等。」
原本準備往廚房移動的身體停止,又優雅地轉過身。
「少爺?」
然後,在眼神交會的那一剎那間,男孩體會到一件事。

那個男人只是,安安靜靜地做了他應該做的事。
那個男人只是,徹徹底底地扮演著他的角色、那個遊戲。

「不,沒事。」像是收回了求助的手一樣。
他退回了原來的位置,為自己那一秒鐘的無助取了一個名字:可笑。




「那麼,少爺。」




將宅第裡四個人都支開廚房,讓整個房裡充滿著食物的香味及鍋中濃湯滾的聲音。
在推出餐車時,他看了看手中的懷錶。

一點四十七分。

走近房間,停止住了步伐,男人將手套輕輕褪下──那手背上的契約疼得利害。
在痛什麼呢?紅色的瞳孔靜靜地注視著眼前木製的門板。
那個少爺在做什麼呢?從裡面飄來的、那個迷惑人心的香味。

然後,他皺緊了眉頭。
「失禮了。」
推開房門的下一秒,那床早已零亂不堪。

坐臥在正中間的、那一個散亂的身影,手中正拿著燒得火燙、冒出濃濃煙霧的鴉片條。
那個眼神,彷彿狂喜一般,連手掌因熱紅腫、出血的痛處都忘卻。

那看著自己的眼神滿盈著笑意,許久未曾見過那種滿足的、悲哀的笑容。

第一次、那個惡魔,打從心底溢出了違背契約的打算。
啊啊、不是離開,而是將那個讓自己瘋狂的靈魂上鎖。

他深深嘆了一口氣,走進了那一扇門。

走到床旁,冷冷地看著那雙手、那個笑容、以及那雙眼睛。

「讓人煩惱呢、這隻小貓。」
沒有手套的雙手捉住男孩的,並輕柔地將其中的物品奪去。
「那、是…我的…」像是無價的寶貝被奪走,慌亂的手開始掙扎、卻無用。

鴉片條進入男人的手中,在下一秒便燃起了一團火燄、並消失。

「這樣是不行的,少爺;」拿出手帕,將那雙手上的血一滴一滴、擦拭著。
「您的目標並還未達成,怎麼能提前完成我們的契約呢?」

就像是魔性的繩子,纏繞著兩個人的身體、到無可解開的地步。

「放…開」
「再說,」故意忽視男孩持續的抗拒。男人低下頭,惡意地舔了舔那雙手上的傷口。
「保護您的身體,也算是我的工作。」

「痛!」前一秒仍迷糊坐在床上的男孩,淚水在下一秒便順著眼角滴落。

那舌尖舔過的地方,都帶給自己極大的痛苦。
如同被利刃割破的傷口,流初了大量且濃稠的、黑色的血液。

「你、這該死的惡魔。」痛到讓自己清醒的、那個存在感。
瞪大了瞳孔,映入了那個男人與他該死的、嘲諷的微笑。
「這可是這一個月來,您所吸食的鴉片殘留在您體內的污穢呢。」

然後,那男人將由指尖滴下的黑色液體全數飲入自己的嘴。
一直到最後一滴滴下的血已呈現鮮紅色。

「夠了嗎?快點放開我。」緊皺著眉,原本病態的顫抖及冷汗早已消失。
原本以那些骯髒填補的空虛,現在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心裡。

就像是散了一地的玻璃,相互刺傷、又不懂得如何收手一般。
然後,將那一地的刺痛踩得更碎的、那個男人,露出了該死的、滿意的笑臉。

「這只是一次小小的教育罷了。」以繃帶細心地包紮那被自己弄傷的手。
「你的教育方針偏差了吧。」不滿地將手抽走。

男人瞇起眼,嘴角呈現虐待式的、發出咒語般的聲音。

「如此渴望被我擁抱的您,」伏上那個男孩的身上。
「如此渴望被愛的您,」輕柔地、讓兩張唇瓣維持在最接近的距離。
「以及如此高傲又任性的您,」緊扣住兩人眼神的交會點。
「可都是我培育出來的呢?」

「放屁!」然後,男孩咬牙,惡狠狠地朝男人的右臉揮掌。
預期的巴掌聲並沒有出現,反到是揮出的手被結實地擋下。
「少爺,」眼眸中閃爍著紅色的、期待般的光線,男人緊扣著男孩的那隻手。



「打了惡魔的臉,代價是很高的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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