燈是暗的,館子內的所有藤椅擺上桌面,影子順著月光交織地板。

  夥計在早些時候便打發下班,說是吳三爺難得來趟杭州,兄弟間的促膝長談也沒人想打擾。
  茶館內帳房的門緊掩,門板另一頭不時傳來碰撞聲及隱忍的粗喘。



  東西砸了一片,昂貴的青花瓷瓶就這樣折了口,一座玉雕紙鎮也硬生斷成半,一排的書(不論新舊)都折騰地掉落;清茶的味道隨著地上一灘參混著血與汗味,還有一絲絲的腥。

  ──嗯、嗯

  房中央、檜木桌上,原應有的帳冊、請款單倒也四散,換上一副男性的身體。

  男人臉不過四十出頭,一米八的身材倒也不瘦弱,肚臍上的一處縫合痕跡倒也算是觸目驚心;一頭短髮散在桌面,左額上一處淤血,似乎是方才撞的;那張臉不難看(當然是在平常的情況下)甚至有些媚態,而這裡所謂的媚態也僅以那泛紅的面頰及雙眼。

  還有那不停傳來悶哼、被布料給塞滿的嘴。

  壓著男人的若是女子便罷,可惜現下卻也是個貨真價實的男性。
  那男性年齡較長,一頭原本梳整的髮此刻因全身的動作而有些微亂,一雙眼睛散著怒氣及瘋狂,死瞪著身下的被掠食者;與桌上的那人相較,這人好些的點就在於還有衣服(且是完好未被撕破的那種),以及兩瓣唇擒著的殘酷笑意。

  他們在交媾,更正確的說,一方被另一方強制交媾。
  因此被上的那一方雙手在稍早便已脫臼,被捅入前也沒有任何的措施。

  這本身就不是一場追求性感、快感、極樂的做愛,甚至連愛都稱不上。

  這是一種酷刑,一種施暴,但可悲的卻是身體,肩部的陣痛、肛門部位傳來的撕裂感,在攀升到一定高度之後竟也慢慢被異樣的快感取代。

  ──就算是被強暴,還能興奮

  抬起頭的陰莖被一隻手緊捉、毫不留情,那傳來的痛以及淫穢的舒適讓原本停止的淚線再次發作。



  啊啊、這不僅僅是被強暴,男人思忖。而是被自己二叔強暴

















  當吳二白從夥計那得知吳三省現身在長沙時,他正與巴乃的村長聊天喝茶。
  那時玉礦及善後的事兒剩部份,吳二白也只點點頭,讓夥計回個電說知道。


  外邊的雨綿密不停,滴答滴答落在屋頂上更是擾人清閒,幸得通風的室內並無半點濕氣,原本夏季的高溫也因雨而略低、降了不少焦慮;吳二白與那村長話家常,順便撫撫老人的心,畢竟那玉礦坑在巴乃村民的口中是不安、是不祥,連帶著對於外來的人表現不多的善意。

  瑤民基本是好客的,村長也照例替他及另一個夥計打了油茶,在小桌上兩、三盤的炸花生、炒黃豆;撲鼻的香味搭著油茶的澀及辣,比什麼樣的陳年美酒都讓人再三流連。

  ──十二月茶山滿樹紅。將第三碗的油茶飲盡,他這麼說。

  卻見那村長的雙眼閃了一絲驚喜,對於這人竟也能上口《盤王歌》。
  於是之後的交談便更溫和(人啊,若能順心便能作自家人),老人家開心起來也就停不下嘴,除此之外更答應了替吳二白一行人在村民面前粉飾粉飾。

  ──萬事拜託。吳二白笑道。

  見那笑容村長可樂了,就聞這吳二爺仍未娶妻,便問是沒找著趁心的對象?村中幾個閨女可俏得緊。

  門旁的夥計就在此刻走近兩人身旁提醒時間,聞此二白皺眉,責怪幾句怎沒瞧見他們正聊得盡興呢。夥計欠欠身、卻在老人家介入說著時候也不早,是他自己忘了分寸後作罷;外頭雨早停了,卻也差不多是傍晚,帶些橘色的陽光照亮外頭石子舖的古老路面,晚意正濃。


  他們就在門口別過,踏上歸途。
  吳家二爺向來不愛人過問婚事,因此手下幾個親近的人都懂得適時介入話題。

  外人眼中的吳家二爺總帶著笑容,得體的禮儀及談吐。

  只是在更暗世道的人眼裡,相較於沉迷研究的吳一窮、狠勁猖狂的吳三省,這看似溫和無害的吳二白著實頂立著吳家;一窮不問,三省不顧,二白卻將『吳家』這兩個字給掛上心。

  他也的確作到如此,不論是明爭或暗鬥,老九門『吳家』的產業縱使常引雷子關注(原因通常也都是吳三爺)卻總能安然抽身,無一不是吳二白的手段:他演活了一個洗白的商人,背面靠著的卻是另一個吳二白,帶著點濁濁的黑;買通談判亦或是沾染鮮血,都染著他身上的墨色。

  因此他絕非少了心眼,相反到是有著深深城府。

  出身於老九門,吳二白大抵來說是現實,卻也對於鬼神之說秉持至聖的態度;他不碰斗,因此斗裡的機關不會在他身上留下什麼,他不下地,那麼所謂的起屍及詛咒便同他沾不上邊。

  照理是這樣,如果不去正視那從血脈中傳承、所謂的『怨』。
  因此吳二白是懂的,即便他不去揭開棺木,那損陰德的事業仍在他身上扎根。

  就像是榕樹,盤根錯節、交錯縱雜地深深探入自己的心臟,血液中的理智及道德成了養分,鮮紅液體順著毛細作用而漸漸染紅整棵樹幹;而向上結果的是一片片噁心的葉,遍佈全身的微血管。





  吳家除了老大一窮育有一子外,二爺及三爺一直都遲遲無意娶親。
  三爺過去曾有個相好的女子‧陳文錦,卻在好幾十年前便失蹤,這倒也情有可原;但二爺卻從未有過花柳情事,也讓外頭風聲越發不靠譜(說是二爺無能),更甚者指出二爺或許有龍陽之癖(無能不真,但龍陽之癖倒也不假)。



  夥計說,潘子捎訊息,三爺回來了。

  當吳二白走回這三天居住的民宿,示意手下將明天離去的行程辦妥,他便自帶來的行李中拿出從杭州帶來的茶葉;還記得二十多歲時,有一人曾輕佻地嘲諷,說他對女人什麼都不上心,卻對一種飲料這麼鍾情,這不是變態是什麼?
  然後那個人在下一秒露出了一絲後悔的表情。

  ──你他娘的笑個屁

  那個人罵了一聲,順手將手中菸給撚熄丟進吳二白面前的茶碗中,背著陽光那張帶著細微傷痕的臉倒有些挑釁,對於自己。因此吳二白放下手中的書本,在凝視那人大半時間之後便伸手拿起面前的茶碗,無遲疑一飲而盡。

  ──靠,你有病啊!?

  下一秒吳三省慌了手腳,十幾歲的眉頭皺著一把奪去茶碗、往身後丟。

  ──自己的東西自己收拾。然後他立起身,丟下了這句話後便離去,只聞得身後那廝細細責罵,什麼鬼東西都喝得下去這人是不是瘋了云云。那聽起來像是抱怨,實則是自家三弟赤裸裸的關心;因此吳二白就像是中了鴉片毒癮一般,如此受用。


  在那地底下、無人能見到的地方,纏繞著的竟是那同胞三弟。
  一窮不問,三省不顧,但二白卻掛在心上。

  原因外人只道是對家族的眷顧,但唯有那男人自己知曉。









  朝壺內沖水,淡淡的茶香充滿整個房間。那江南茶葉特有的溫潤就像是嬌柔女子,沉浮金黃色的水中挺直著腰桿,又表現出剛毅的部份;與早些飲下的油茶不同,若說油茶反應的是此地瑤族女子的直爽,那此刻這杯中的淡茶便是另一個表情。

  苦澀

  在吳二白的記憶裡有另一個人,長得與三省相似,說是因為表親的原故。那人排行解家老五,不特別也顯眼;然而在那雙眼中有著與三省相同、不服輸的拗執,但在環境下他整齊了自己,硬生生將本性壓抑。

  幾十年前的一次意外,那人交替上了『吳三省』這個名字。
  那一天起,另一個『三弟』開始走進吳二白的生活,慢慢地時間軸拉長,直到越過最初的二十年。

  ──泡茶

  ──欸?隨意泡了壺

  只見那三十多歲的男子從剛收來的幾個拓本上移開眼睛,看了看自己後、捉了捉頭便繼續他的大業;於是吳二白伸手拿過那人仍未喝完的茶杯,就這麼喝下,那杯茶既不清甜也不澀香,卻也沉入了他的身子底部。

  然後在他抬起頭來與解連環對峙,幾秒後二人嘴角皆上揚。
  隨著笑意,沉入身子的卻是濃濃的恨,彷彿一鍋熱油從外燃燒內部。

  他們恨什麼,又不恨什麼?








  或許是在西沙,也或許是更早些時候,當他聽聞一行人失蹤卻剩一個『吳三省』時所擁有的安心,在看見那雙眼時徹底粉碎了一次;那張臉(或許極為相似)雖帶著七分的混亂,卻也有著三分城府,而吳二白也不是不能猜測那人回答『吳三省』這三個字時的理由。

  因此他默不作聲,也不去拆穿。

  至於『為什麼只有你回來』、『其他人到底在那裡』等這種問句吳二白在那段期間從未開口過問,在那所謂『三弟』的療養期間他便做好二哥的角色,擋去所謂的關心與調查。
  那雙帶著慧黠的眼睛在幾個禮拜後這麼問,身上的傷已好大半,心理也穩定幾分。

  ──為什麼

  所謂的三弟這麼問,語氣中的不解及懷疑倒也讓吳二白勾起嘴角。

  ──不為什麼。緩緩地他回答。各取所需吧

  那天已是入秋,外頭桂花的香味優雅了室中空間,正午過後還帶些涼,睡意正濃;二爺住所中那間給三爺修養的客房卻不停地傳來爭執、扭打,以及最後肢體的碰撞及呻吟。
  吳二白還記得自己做了些什麼(不外乎就是將陰莖插入那人的腸道),而青年被自己壓在身下的眼神則是充滿屈辱、憎惡。對於此在很久之後他仍感受到淡淡的苦,心臟的部份。只是心中按捺不住的怒火令他蹂躪青年,而那人則從無數句渾話直到最後微弱的悶哼。

  那麼為何現下『三弟』又能對自己微笑,而那笑容中又參了多少的鄙視。


  吳二白知道『解連環』仍活著。
  解連環知道『吳二白』的扭曲。


  那他們對於彼此的存在定義到底是好還是壞,亦或者是證明比此存在的這一點著實混亂了各自的意義。















  隔天大早他起程回長沙,沒多少擔擱,卻在幾天後回到老家才得到三爺又往兩廣前進的訊息。
  只是道上人心惶惶,說是三爺已處理好大半的攤子,只待一個月後回來做最後整頓。

  吳二白倒也沒閒著,方回來便接了幾通所謂『好意』的問候(來自分家、上游及下盤),當天晚上還接了個名為接風實為探實的飯局;只是過去總自有分寸的吳二爺這次倒心情好大半,時間刻出的幾道皺紋沒減去男人幾分英氣,倒增添了成熟與沉穩;一雙縝密心思的雙眼總仔細打量,凌厲的透視讓人幾乎無法扯謊。

  但若真與吳二爺相熟的人便能看出,今兒的微笑深了幾分。

  或許是三爺回來,肩上的擔子也輕了幾分。

  回程他轉回了茶館,在這燈火通明的夜晚茶樓並不歇息,就為了晚間睡不著的異鄉客;帶著些酒氣步上樓梯,過去吳二白有過很多茶樓內過夜的經驗,因此底下的經理打裡出了一間最裡邊、安靜的房作為他老闆的臥室。

  時節正逢大暑,幸得夜晚風涼。
  酒精的催化下,那人在耳邊的喘息及沉吟猶然在耳。

  有時候男人覺得自己病了,而且不輕。他就像是嘗過禁果後的食髓知味,整個身體從最腦部一直到毛細孔直嚷嚷著渴望,縱使他們真正的性交次數只有三。
  第一次是強暴,第二次是半順從。








  吳邪從東北捎電時他只覺心中涼了大半。──找到三叔了。吳邪這麼說。還活著,只是有些危險。
  因此他隔天便在飛往東北的飛機上,顛簸不算,迅速地抵達他們在的醫院。

  ──…欸,老二。躺在病床上,那人抬眼也沒多少吃驚的意思。

  他們都老了,在當下吳二白才這麼覺得;老在眼睛裡的年少輕狂慢慢地被無奈與懊悔取代,老在胸膛下方的心臟從原本的漫不在意到現下的膽顫心驚,老在當那人躺在白色病床上,當那一頭留了好些年的黑髮茂出了幾段銀白的顏色。

  在醫院的最後一晚,吳二白也忘了是為什麼。
  總之他爬上那張潔白的床,那人在輕叱了一聲到底當這裡是旅館還是醫院也就由著自己。

  他們就像是野獸一般,總是想用交合來證明著什麼;吳二白咬吳三省的頸,吳三省便緊掐著他的上臂、深入肌理,那幾處方接合的傷口在舌頭及齒間的啃咬下再次破裂,血腥味混著汗味,著實不大好聞。
  而男人就像是瘋了般對此上癮。

  ──你上的是這張臉,還是這個身體?自己的『三弟』緊咬著牙,問道。

  男人沒有回答,不知怎麼回答。

  因此他只是將那雙腳按著大開,伴著兩人沉重的呼吸以及心跳擠入那人的後庭;身下的人疼得發抖,壓在上方的人倒也沒輕鬆,卻見吳三省的眼睛在吃疼之餘仍閃著嚴重的報復心態,用力縮緊後頭的括約肌。
  白色的床單漸漸被幾處血液染上紅色,回憶最後的畫面,是那人臉上疼痛的笑。





  啊啊、外頭的月亮不圓也不彎。拿起方才經理送進來的一杯解酒茶,他思忖。
  吳二白的作息是規律的,而規律總會讓時間的進展特別緩慢;期間內潘子也有幾次聯絡,卻聞吳三省喉嚨被毒給暫時啞了,說不得話。

  慢長的時間孕育出疑點。

  那麼是不能說話還是說不得話,每當問到吳邪的事手機便馬上失了訊號。





  然後時序進入另一階段,外頭溼熱的風也漸漸轉變,微涼。

  總歸是吳三爺回長沙,還帶著渾身傷,說是從廣西直接走的,也沒多作休養;幸得此刻長沙那擾人的熱也去了大半,秋呢,適合養身體的時間。只是這次回來的是三爺,帶回的不再是滿手明器,而是一個吳家獨苗折了的消息。
  就像是導火線,先是炸了吳一窮夫婦,再是炸了老家,之後在漫延到吳二白身上時也悄悄又過了大半月;再次見面已入秋,那人原本一頭的長髮剪短,現頂多壓過耳際;臉瘦了,有些厚的衣服遮不住與過去相異的體格。


  吳二白不是沒懷疑過。
  道上風聲是,三爺回來後整頓的手段也沒少過,甚至更加嚴厲。

  只是潘子這跟著三爺的固定班底一直在,也減少了他的疑慮;對於潘子,吳二白說什也不會看走眼──他的生命是三爺給的,而這硬底子的老兵也只會為了三爺折命。
  說到底,這些年與三爺親近的是潘子,不是吳二白。

  ──二爺。在吳三省身後的潘子先打了聲招呼。三爺他

  話被一隻手打斷,潘子搔了搔頭便向後退了些。

  ──還沒死啊,老二。那聲音就像是破啞一般,粗糙地像是聲帶上多了幾層厚厚的繭;只見那聲音的主人勾起嘴角,帶起幾絲記憶中的皺紋。



  吳二白看著那笑容,凝視著那眼神,混合著許多的哀傷及時間。
  他不知道內心的這兩種矛盾是什麼,甚至不懂為什麼他吳二白竟會被自己的想法給圈套。


  『你是誰』這三個字在短短的時間內盤據自己腦海的整個部份,到無法抑制的地步;眼前的男人不再是記憶裡對自己帶有恨意的解連環,而自己也不再是那乾脆精明的吳二白。
  那眼神及說法,已跳過了過去的敵對,卻像是血緣一般包容。

  。他抬起手,狠狠甩上那人的右頰。
  。回甩了手,在那還未紅腫的左頰。

  那人不躲也不閃,杵在原地接下自己兩巴掌,一旁的潘子則礙於身份無法介入。
  幾秒後『吳三省』的臉頰紅腫,兩個印子便浮現上頭。──我下次再來。他說道,便轉身離去。










  過去吳一窮曾有一段時間帶著妻子到國外參加一個學術會議,他們的獨子吳邪便交予吳二白照顧(當時吳三省在斗中)吳邪年僅八歲,一個不小心便被摔破的碗給刺入右腳趾關節。

  口子不大,卻仍留下了疤痕。

  吳二白還記得那小子哭得死去活來,一直到當天晚上吳三省回來,哄著給他買了三根糖葫蘆。
  那哭聲到現在仍大得能衝破天花板,只是似乎再也沒能聽見。






  第一下為吳邪,第二下為自己,而手掌上那火辣辣的疼,就如同母親責罵孩子後的淚水。

  吳一窮夫婦不久後移民至國外,吳家其他旁系不停地在老家叫嚷,但吳家二爺及三爺卻像是沒這回事兒,對於那些確定接手人的要求並不予理會。

  ──要就搶,搶不到就閉上嘴

  難得的冬至共同回老家團聚,在聚會上吳三省喝著甜湯,靜靜說道。
  於是在所有親戚封口的情況下,吳二白鐵青著一張臉。

  ──來趟杭州吧。站起身,在走過吳三省時他說道,眼神沒往那人身上飄。



















  然後是從什麼階段發展成現在這局面,還真的無從敘述。
  總之他支開了大潘與夥計,而將吳三省推上桌子的力道讓那人露出一絲詫異。


  ──糙,你是發什麼神經

  桌上的人作勢便發作,一拳頭揮向自己,吳二白結實地接下,借力將那隻手向後扭去,一聲悶哼加上重物擊在木頭上的聲音,手臂就這樣脫臼。
  他沒回答那個問句,反倒是以身體抵在那雙腿中央。

  ──都到這地步,怎還會問我在做什麼。

  碰。一個拳頭打在那張臉旁的帳本上,突然吳二白覺得可笑了,對於那張臉所表露的驚恐與未知。

  ──你不是吳三省。嘴巴吐出的氣是熱的,身下的那人卻開始不停地發著冷汗。你是誰








  他與解連環的第三次是在他出發到格爾木之前,總之就是某個晚上他出現在茶樓,就連潘子都沒有在身邊;很是小說中的情節,連綿的梅雨、濕透的全身,還有一頭黏了雜了亂了的髮,以及一雙燃著火燄的眼睛。

  ──吳二白。一排牙齒緊咬著,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。
  ──…吳二白

  這十幾年來的老二與二哥就這麼被三個字吞噬,那一瞬間他們整個骨頭都碎裂,一片一片地刺入肌理。
  他不懂,即便是到現在,他們在恨與糾纏之間還剩下什麼?時間讓空間慢慢拉長,多出了空隙又是被什麼塞滿;既不是恨更不可能是愛,或者是他們不願意那是言情小說裡的情節,寧可讓幻想節節敗退,敗退給現實。

  那麼現實又是什麼?
  一份報紙,一杯熱茶,還是一口呼出來的氣。








  幾近臨界的憤怒參雜著害怕怖滿眼前『吳三省』的臉。

  ──你媽的放開!

  他狠狠地啃咬那人的耳朵,穿過皮膚直到微血管,而身下的男人也不任他折騰,臉迅速轉過、接下來又是一個拳頭;這一次吳二白並不躲,任那重量擊在自己的左胸,震撼著肺及心臟。
  他不疼,反倒覺得瘋狂了些。
  下一秒他緊捉著那人僅存的手臂冷不防向後掰去。

  ──啊啊!!

  痛與苦激出了冷汗,瞪大的眼角也蹦出淚水,慘叫聲伴隨沉重的呼吸聲,以及不停顫抖的身體。








  那一天他就著滑落那人臉龐的雨水舔上頸部,輕啃咬著因吞噬而上下滑動的喉結,水是冷的,在溫度越發升高的情況下越顯冰涼;隨著後腦上的力道加一分,他們可悲的耐性也越發減少,四隻手交纏著扯開釦子、拉開褻褲,直到撫上彼此的陰莖,肌膚互觸時沉重的喘息帶著八分滿足與兩分急躁。

  他還記得前一次時,那人慘白著一張臉,笑著問──你上的是這張臉,還是這個身體
  於是他懂了,他們所謂的糾纏與恨。

  ──解連環。吳二白說道,原在自己陰莖上套弄的手硬生停下。原來他媽的他上的人,是解連環。








  在幾次的怒罵後吳二白順手撿了桌上一塊帕巾便往那人嘴中塞,也根本沒想過要那人回答一開始的疑問。

  是誰都無所謂,他這麼想。
  不論再幾次,他們都不會回來。

  那這裡的『他們』是指誰,而他的在意又是誰比誰多一些?這些問題在他掰開男人雙腳、扯下自己底褲的瞬間浮現,而那錯綜複雜的樹根則漫延、散怖、緊捉著,像是一隻一隻伸著利爪的手、切割胸膛的刃。吳二白很疼,而那疼痛更是讓他的眼睛怖滿血絲。

  ──管他去死,他如此對自己說。










  他覺得人很可笑,總是希望在不能的地方創造出無限的可能。就像是當下,兩個男人竟也能帶給彼此快感,單單憑藉著兩個陰莖互相碰觸、魯動。
  因此在乳白色液體溢出讓動作更加順暢之後,吳二白沾滿精液的手探往深處。
  手指先是碰觸到洞口,因緊張而收縮的兩旁皺摺緩慢吞吐著手指,被自己身體分開張大的雙腿似有若無地勾著腰部,腳底的繭慢磨著尾椎;為此他發出沙啞的嘆息,而炙熱的呼吸就這樣騷動解連環的頸部,連帶又勾起一絲顫抖。
  耳邊的聲音從原本的悶哼轉成一些的情慾,在穴中的指頭不停地揉撚挖摳,伴著腸液及幾滴壓著出的血,抽動的速率明顯加快。

  裡頭很熱,很緊,吳二白不是沒有嘗過。
  他們都不是第一次,但卻是第一次如此溫柔。












  乾澀的後庭在強硬的插入之下崩裂出血液,那人滿嘴的慘叫卻被塞在嘴中的帕子吸收;吳二白額頭滲出汗水,陰莖上傳來的痛卻也沒令他的動作停下。

  ──既然要成為吳三省,就要習慣。原按著雙腳的手硬掰著那人的下巴,讓兩雙眼睛對峙。

  他看著『吳三省』的眼神,那裡頭透露的哀痛與震撼著實另他胸口抽痛。
  不是恨,更不是噁心。


  那『吳三省』看著自己,用赤裸裸的悲憫。


  然後那反抗的力道也沒了,像是放棄什麼,連淚線都停止;順著自己腰部的動作,那後庭也漸漸放鬆、挺起腰部迎合,紅了的雙頰散著一些媚惑,甚至連哼聲都帶著投降的氛圍。
  那天的月不圓,顏色還帶著淡淡的橘紅色。
  挺入、抽出,隨著動作而發出的是一聲聲的喘息;於是他拉起那人的右腳往上抬,紅色液體參雜體液流滿整個大腿根部。

  瞬間他看見那右腳趾的關節部份,有一道不太明顯的傷痕。
  高熱的體溫驟降,原帶著瘋狂的眼睛刷上了一絲涼意。

  順著血及精液吳二白那沒了充動的陰莖滑出了那人的腸道,原被高抬的右腳慢慢地踩上地面。



  最後是誰拿掉了『吳三省』嘴中的帕子,也已經不再重要。


  ──你…是誰?吳二白這麼問,彷彿等待著什麼。






  於是男人笑了笑──我,是吳三省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arri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