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ard Living, Live in Hard

　　一個月，說短不短，卻也夠讓青年軀體因每日鍛鍊逐漸結實。




　　此刻他正替幾戶農家搬運數大包穀子，汗水由臉頰劃下，風吹倒也有些涼。
　　幾週前他仍以為只是一覺睡醒，卻在緊握木劍的手顫抖後，才真的體會到九百年；四肢全無熟悉的俐落，片刻後一股氣緊壓肺部的沉重讓百里屠蘇只得稍停，自那天起他不得不調整步調，讓本急速的腳步緩緩。




　　村裡人都說黑髮青年全身散發著悠然自得的氣氛。
　　如同現下，汗水沾溼背部的布料，烈日下那步伐卻不快不慢。


　　──說是悠然也好，亦或是享受難得的寧靜。



　　對百里屠蘇這個人來說，這種只為柴米油鹽煩擾的日子的確也難得；幼年喪父母、失族人，少年放下一切、願為荒魂，若不是極度樂天，就是緊迫的命運讓他只得在現實中學習接納。
　　接納，又是接納什麼。
　　放下肩上的亞麻袋，他將緊黏脖頸的髮撩起。



　　他身後沒有任何影子，沒有小蟬，沒有師妹，沒有晴雪。
　　孓然一身，這樣的安寧卻又令他覺得如水面漣漪，輕拍著他百里屠蘇的臉。



　　『──嘩。』劃過長空的鳴叫伴隨熟悉的動作，抬起左手，一對鋒利的腳爪準確勾在厚皮製的護手上；於是黑髮青年原深鎖的臉微微舒展，令左手上的重量接近臉頰，親膩地順道搔搔它的下巴。
　　「阿翔。」他輕喚，海東青的黑眼迅速眨動，像是在回應。


　　身旁傳來幾聲輕笑，轉過身，晴雪正拿著一籃草藥同幾個孩子朝他走來。
　　「蘇蘇哥哥！」其中一個女孩率先拉開腳步，兩串髮辨劃著弧線，「瞧！我們也在幫晴雪姐姐收集今年的藥材。」
　　女孩的眼睛很大，讓他想起小蟬。
　　而他百里屠蘇說穿就是個念舊的凡人，因此所有孩子中他唯一會觸碰交流的便只有她。



　　於是他蹲下身子與孩子平視，女孩小小的手掌輕順著海東青的背。
　　「嘿，阿翔好久不見吶。」她說，而它也溫順地鳴叫一聲。




　　當風晴雪走近二人，她看到百里屠蘇的臉上有著柔和的笑意，「蘇蘇，你練完劍了？」她微笑，見黑髮的青年站起身，對她微微點頭，「正好，方才在林子裡採了幾個果子，鮮著正好。」
　　手臂上的海東青下一秒倏地展開翅膀飛向天空，女孩正玩得開心呢，說什麼也要百里屠蘇讓大鳥下來再玩玩，而百里屠蘇則是一臉無奈並暗自在心中腹誹這鳥的不夠義氣，「乖，」他說，哄著女孩像是過去哄小蟬似地，「下次罷。」



　　將一旁的穀袋扛在肩上，他轉頭對風晴雪說道，「尚且剩幾袋穀子，請晴雪將果子放置房間便可。」





　　──他突然覺得有些懷念。
　　在那短短幾個月內，他們幾個總輪流作飯；而每每輪到晴雪，便有一人自告奮勇地代她完成任務，而即便是百里屠蘇這不挑的人，都特別喜歡那人的手藝。



　　那人。






　　那天在百里屠蘇搬完穀物，吃完果子，靜坐休息到閉眼之前，都無法想起『那人』是誰。
　　記憶就像是被抽去般，每每憶起片段，腦袋就像是塊乾布，連滴水都無法擰出。

　　而他不知怎麼的，對於這缺口執著得利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