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門口,古銅色的鳥籠高掛。
  他想起前幾天夥計從外頭帶來的,說是二爺要給三爺的禮物。
  裡面沒有鳥,解連環卻覺得關的是自己。









  入秋後空氣微涼,袖口及領子擋住西風吹撫,如此暖度讓人有些嗜睡──也或許就是這份平和──當男人推開房門,宅第內人來回走動的聲音不停,相較於幾星期前的那份清冷,倒是突兀幾分。



  那麼關於前面所說的平和。



  「三爺,」大門口坐著兩個男人瞧見他接近便站起身,一旁的茶還熱著,想必是方才沖泡,「二爺有囑咐,在他回來前,請您別出去。」其中一個男人笑道,一聲『三爺』還真有些刺耳。
  撥撥遮住眼睛的瀏海,解連環裂開嘴,「感情您是說我吳三省活該應該被您關在這兒?」聞此,面前兩個人面露難色,但他也不帶發作,伸手,盛著茶的杯身頗燙,解連環卻不甚在意、讓整個手掌刺疼。
  「三爺您也別同我們計較,」另一人出聲,「這也是二爺的指示。」
  那『二爺』兩字可真加重力道,也順帶提醒男人,這畢竟是二爺的地盤。
  於是解連環沉著眼,靜待手裡的熱茶也沒動半分。






  他憑著印象以及這些日子側聽夥計們的談論來詮釋『吳三省』這人,不論哪一點他都自信能做到七分;剩下的三分有一半以巨變作藉口,剩下沒把握的部份便是習慣。

  兩個守門的男人其中一個總習慣在抽菸時咬爛菸嘴,另一個習慣在打哈欠時皺緊眉頭、雙拳緊握;以送飯名義監督自己的女人習慣在進門前將手中托盤換至左手。
  吳二白習慣飯後靜坐讀書,同人說話時習慣直挺身板以眼睛逼視;與『吳三省』說話時吳二白卻習慣略鬆散眉心,沉著的聲音就像片黑膠唱盤,環繞四周。
  吳三省在瞧人時總勾著嘴角表現欲望,張狂的情感就像無數之爪牙繞著脖頸無法動彈;焦慮時沉默,手指輕撫著嘴唇乾裂的部份,直到淡淡血絲舔上舌尖,彷若如此便能安撫精神。




  但對於自身,解連環又習慣什麼,他倒真還說不出來。
  人對於自身一無所知,卻又自以為洞悉一切。





  因此在幾星期前吳二白遞給他一杯茶,沒什麼鋪陳便直接道,『解九爺去世了,』茶香噗鼻,而語氣屬於無關者,『後天是他的頭七。』
  將杯緣靠著唇,那『頭七』兩字隨著甘澀味覺漫佈。

  小啜。
  潤口。


  於是幾秒後杯子碰觸石面破碎的聲音震醒解連環,無處按壓的茫然讓他抬頭,對上吳二白那雙與方才相異、流轉沉著的眼睛,還有微皺的眉尖以及漸漸冷白的臉。
  然後男人跨出幾步站在解連環面前,本執著杯子的手還留有餘溫,指腹輕磨臉上最大的那塊疤痕,帶來的搔癢感卻勾不起解連環的笑容。










  他最近又開始作夢。
  空白的一片,只有他。


  夜半裡解連環睜開眼,鳥籠入眼簾。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arri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