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走的悄然,當第一片黃了半的葉子觸碰地面,解連環才發現已沉默一個半月。
痂掉了,較深的傷口長出的組織嫩粉色還有些凹陷;他也讓自己就像那傷口一樣,半新半舊,只要不說話便無人能夠看破、甚至無法逼問兩個月前發生的事情。
因為即便是吳二白,也從未過問任何一句。
解連環表現得平靜,而這份平靜讓所有人覺得他『康復』──就連他自己聽來都可笑。
幾個夥計迎面走來,卻只丟了句『三爺』,男人也不惱,釦齊的米色長袖對襟在擦身而過的瞬間發出些微聲響。
大抵上是痊癒,根據醫生的說法,但『三爺』卻仍不說話,或許剩下的就得靠時間;至此吳二白也不再天天回來,回歸既往,整棟房子交由管家及幾個夥計打理,雖說『吳三省』也在,卻沒攔著他做什麼事,在幾隻眼睛底下只要不出門便可。
剛開始他們會在中庭看見三爺,坐在石凳上便是一下午。
──可憐,夥計們間傳,過去那麼精明的一個人就這麼廢了。
偶爾,三爺會像飄魂似隨意打開幾間房門。
起初夥計還會上前制止,畢竟有些房間經吳二白指示是不得外人進入;然而三爺一不是外人、二也不像個『正常人』,往後幾次也就隨他去,頂多一段時間以後再去查看,那時三爺已回到原本的位置──石凳上。
傷口上偏粉的皮膚凸顯紋路,親手造成的痕跡最長一條碰巧由左耳上方開始劃到眼睛下,半分留情的成份都無;每每想起還真帶些後怕,怎生那一刻沒想過失明或失聰?
將手上的名冊翻至下頁,解連環勾起嘴角。
他將近半年吳家的帳都翻了一遍,打從骨子裡不得不佩服吳二白的能力,清楚明瞭的記帳就連官員查核也毫無難度,而這也是這些帳技巧的地方。
耗了一個星期解連環也總算找出規律,每本帳冊的第一面隱含著解讀的方式,每本都不同。
因此外頭見此還稱吳家乾淨,實則背地裡也都勾結數層。
只是按著吳二白的手段,長沙黑道與白道都得給足面子──這從手裡的名冊便可得知,打去年的尾牙出席的名單就連些高階長官都出席三十分鐘,後頭以朱砂墨水點的幾點,想必也是代表收多少錢。
錢,一個金再兩個戈。
於此他方想起父親,待久了就連自身都差點忘卻歸國的目的;或許解家此次的危機就是與此有關,自古以來刀口上爭奪的都是利益兩字。
【喀。】將名冊放回暗夾,沉重的木頭聲響吸引視線。
泛黃的舊帳冊間夾著老舊照片的一角,伸手抽取,上頭見一個二十歲青年與十來歲的男孩。
青年臉上帶著淡淡笑意,雙手靜擺身後彷若一介普通儒生;男孩的左手將扣好的衣服扯拉,一瞬間的彆扭被保存,也沒漏掉右手食指與姆指輕捉著青年衣角的畫面。
「八年前照的。」平淡的聲音略驚訝拿著照片的手,細微震幅被故作的鎮定強壓下,側過頭看著門口的吳二白,那張臉相較照片上來得剛毅,眼神卻透著相同深度。
解連環往後翻,只見後頭一手寫亂的七個字──臭老二,別回來了。
眉頭微皺,卻感受到男人走近,他抬起頭接觸吳二白的視線溫和,笑容甚至帶著懷念,「長大後變很多,字倒是一點長進也沒。」吳二白說,伸出手輕揉揉解連環的頭髮。
頭髮長了,相較於兩個月前,未修剪的黑髮因這幾週的休息而細軟了些,散亂在頭頂。
然後解連環迅速將照片推給男人,大步離開。
晚飯是粥,清淡溫熱,適合秋天的溫度,吳二白這一星期難得清閒,兩人相對而坐卻只聞筷子聲響;打從心底燃起的焦躁讓解連環隨便喝幾口粥便罷,夾幾口菜便起身準備離去。
「涼,」另一人的聲音止住解連環的腳步,「記得多加件衣服。」
※
佈完局後的黑白子開始正面相交──喀喀喀喀,放子的速度透露著下棋兩人的迫不及待;甚至到現在,解連環都記得父親的表情,勾起的笑容像是重拾年華,歲月磨潤的爪此時再次生長、磨尖。
──一盤棋,要兩個人才能下。父親說,揉揉自己的頭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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