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後乾就在床上待了半個月,在這短短的十幾天內蜀夯照著三餐都帶著母親托囑的藥湯及飯菜。
『每天都勞煩大娘真是對不住。』喝了口雞湯,清淡可口的鮮味在舌上綻放。
『你和坤就已是咱家的親人,有啥好勞煩?』坐在床旁,夯這麼回答。
這幾天坤外出,而村中的獵戶卻也都提早回來。
「那廝自得去,方位咱們也不識得。」在一行人一齊喝了碗溫酒,將背上採的山藥及野菜解下丟給負責分配的婦人們後對夯說道,一位較年長的獵人不忘拎給夯一隻已放完血的野兔,「這兔肉鮮,對傷口好勒,請你母親燉成肉湯給乾溫溫身體。」
在他奔回家、再一次回到張家樓時,他發現原本應在床上的乾早坐在椅上啜了口藥湯。
「你得下床?」
「得。」
蜀夯站在門口,就在下午的陽光下明明溫暖的空氣卻在這房內異常寒冷。
他看著少年端著碗,一碗黑得油亮的藥湯在幾秒後下了少年的肚,只剩些許液體在泛黃的碗底,映著這景的眸卻也失焦距,在光線下透著些紅。
夯看著眼前有些陌生的少年,一頭混著咖啡色的長髮在光線下透著些金色,拎著藥碗的手彷彿成一只利爪、空無一物的碗也煞時被紅色的液體填滿;他突然感到無法呼吸,對於少年平靜的臉撕裂開變成一種猛獸的錯覺,以及在幾秒過後空氣稀薄清冷地讓他直打顫。
根據村中長一輩的說法,受這麼嚴重的傷還好得這麼快的人,這還是頭一遭,但他們也就當他是運氣好、沒傷到什麼重大器官,再加上年紀輕體力盛也就這麼接受了。
但此刻夯卻開始想像事情的複雜性,以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特有的思考方式。
──不是人。
這種想法就像是毒液一樣開始染黑了夯的全身,雙腳膠著在原地、腦中卻一直響著催促逃跑的警鈴。
「你怎麼站著?」就在乾看向自己的當下雙腳又突然輕了些,他便不回頭地跑了,風在耳旁也順道吹進了身後幾聲叫喚自己名字的聲音。
此刻聽起來就像是鬼。
被留在原地的乾微微地愣著,男孩方才表情夾雜的恐懼讓他理不出頭緒。
「活見鬼了這。」啐了幾聲,硬按著桌站起身,腰側的傷口雖然癒合卻也容易再拉出幾滴血絲。
然後他當轉過了頭,那理應在外頭的男子正在一旁的窗外看著自己。
──「起靈」少年聽到自己直覺地叫出了那個名字,然後那雙眼睛投映了一股他顯少體會到的波長。
男人的身上滿是泥土以及大小不一的口子,黑與紅的血及血塊擾雜原本好看的臉龐,但他卻絲毫不在意地從窗口跳進房內,手握著的是一把黑色的長刀。
「什麼時候想起來的?」
乾覺得自己識得那把刀子,甚至他還能感受到刀口鋒利且冰冷的觸感。
就在同時男子的視線也開始扎得他疼。
那瞳孔像是深得無底的漩渦,捲入的是一輩子的疼與瘋狂。
「去年,」他應道,「只記起來你的名字。」
蜀夯覺得渾身都是冷汗。
飛奔回家、一路上撞到了幾個人卻也都忘了道歉,顫抖的身子直到他聞到母親燉湯的味道後才停止。
「怎麼了?瞧你一臉驚嚇樣。」當母親抬起頭,她的笑臉溫暖了夯的身子。
於是那十三歲的孩子撞入了他母親的懷裡,不論是母親特有的味道還是那柔軟溫暖的身子,都讓夯的淚不停地滑落;見狀母親也就放下手邊的勺子,輕撫在背上的手力道像能揮去所有負面的因子。
於是夯此刻才又開始尋問自己,有關於乾以及坤。
──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傻。
若乾真的是鬼,那過去這兩年撇開在大白天裡活動不說,身為鬼還被野豬給衝傷這件事就夠可笑。
『你可以當他的朋友。』然後他突然記起來了這句話,坤這麼說的當下他原以為是一個平常的句子。
然而此刻再一次憶起來,卻像是男子的一種請求或是提議。
朋友,這兩個字突然沉重了起來,壓著自己的情感、理智還有呼吸;於是夯緊抱著母親腰部的手又再一次捉緊了,在母親低聲的安撫聲中他痛哭了起來,暗自覺得自己的這種逃避等同於背叛。
於是年方十三的夯下了決心,不管乾與坤是什麼他都不會再害怕。
不知怎麼的他突然回憶起那一天,乾與坤來到村中剛滿一年的時候,他興奮地拉著乾的手跑到屋頂上看著星星。
『很漂亮吧。』
而實際上是很漂亮沒有錯,濃黑的底就像是磨了又磨的墨,然後無數個星交織在上面成了條廣闊的銀河;只是當他轉過來看了看遲遲都沒有說話的乾後,才發現少年看的卻是面對著古老的林子那一方、最上面的那一顆星。
『欸?』他拉了拉少年的手,不滿地發出了一個詢問。
只瞧得身旁的人在幾秒後緩緩轉過頭,露出了一個茫然若失的笑。
『我知道這很漂亮,』他這麼說,『但我卻打從心底覺得很可怕。』
他曾聽一個被水嗆到差點失去性命的姥姥說,即便水面再怎麼平靜清澈及潤滑,她都再也不覺得那是美麗的。
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草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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盜墓筆記衍生《人心生》載中
- Aug 02 Tue 2011 19:54
[盜墓筆記-瓶邪] 屍繭 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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