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是試閱,所以只放出部份:D
完整版收錄在七月突發,《後來》裡頭。
若要張起靈選擇一段回憶,必定是在蛇沼雨林裡、西王母隕石下的那個畫面。
黑色一片的狹窄空間裡,他只得捲曲在一個能容納自身的洞。腹部傳來的饑餓成讓自己保持清醒的原兇─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用『元兇』這個詞,或許打從心底是希望能一睡不起吧,他想。他不知自己在原地待多久或是想些什麼,總之他後來動了,並順著近80度的斜度半摔半滑地下落。
隨著下滑越來越近的是一團火光,橘紅色。
出自於本能在接觸到地面後他翻滾了幾圈以抵消那個力道,四周靜得只剩遠處的流水聲。
然後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看到了一張睡著的臉,沒什麼感覺、有些髒汙,且輕皺著眉。
或許認識。以這樣的情況來看,他們應是在這裡等待自己。因此男人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從堆疊的行囊中拿了件毛毯裹住自身,坐在那個皺著眉睡覺的人身旁。
在漫長的幾小時中他試著去回想為何他會在這裡。
他是誰?
四周的水聲漸漸放大,冰冷的水填塞著自己的口鼻、衝入氣管食道肺葉胃袋。
他感到窒息、單單的被這三個字的疑問淹沒。
──你個混蛋!你他娘的上哪兒去了?在混亂與清醒之中突然一個力道將自己拉出水面,那原本緊閉著的雙眼此刻正看著自己,而眼神露著的是五分怒氣、三分擔憂與二分瘋狂。
後來的事兒對張起靈來說,就是走離那座林子還被壓著吃了幾口蟲子。
而對他來說最重要的,不過就是『吳邪』那張瘋狂喊著『張起靈』的臉。
因此他覺得自己是『張起靈』,亦或是說他覺得自己必須是『張起靈』。
※
男人有一個習慣,將記憶用成條列式。
就像是第一行,『吳邪和胖子說他叫張起靈』。
諷刺也可笑得很,他不用紙筆也不用電子產品輔助,被他記入腦海裡的事項一個也忘不了;當他開始以大腦展開檢索,過去發生的事也就像是網路的搜尋引擎般在下一秒鐘出現相關訊息。
他原以為大家都是跟他一樣的(當然他很快便發現不是)。
根據過去某一個人的說法,男人就像是一個儲存資料的主機,但卻總在最關鍵的時刻被硬性按下format。
──小哥,你就把每件重要的事壓制成DVD,以後方便。
在一筆資料裡面,有一個人搭著自己的肩膀說道。
而男人也就真如他所說一般開始壓制所謂的DVD,不過也就是一本簿子,從第一面開始他將重要的資訊寫在上方(以自己能看得懂的方式);他還記得有個胖子發現時可興奮了,直嚷嚷著這可以拿來當作是拓本(因為他都是用詭異的符號)丟到拍賣場子。
而另一個人在看了之後則是笑得有些失望。那人專攻拓本的,因此在看了幾行之後便能大約領略其中事情;的確這些符號所記載的不外乎就是些從他們口中聽來的、自己的過去。
那本簿子後來寫滿,他也沒有再用另一本。
原因很簡單,不需要了。
『最後的線索指往張家樓。』最後一面的第一行,他這麼寫。
其實對過去的他來說若真的再一次格盤,這一整本唯一最重要的,大概就是這一行。
但他還是寫了一整本,也將這本簿子用方法做了幾份備份。
若那個人在當時有細細去品味前半部(之所以說前半,是因為那個人還在時只寫到前半,後半是後來加的)便可發現,當時的失望其實是可預期、且算是欣慰;每一個有關於『同伴』的段落男人都特意留白,所謂留白是在自己日後檢視時會去思考的、不合理的地方,而男人對於自身的理解可以說是十成十。
他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,只是因為他不想將『同伴』當作是另一條備忘錄。
因此他相信之後的自己會去找出這些留白,然後再一次將『同伴』登錄在主機裡頭。
啪。闔上簿子,隨手將它丟在一旁的椅子上。
此刻他在的地方是一間三坪大的房間,放才同老闆借的剃刀正放在門口櫃子上頭。
從那天起(出張家樓的那天)過了多久他著實沒啥想法,總之對自身細胞的代謝總是無影響,他也就讓時間得過且過,甚至當作與自己一同停止;暖了他便往北,冷了便往南,這總遷徙若換作平常人也算是辛苦,但對張起靈來說卻也是唯一還會變化的事。
對他來說,不缺的就是時間。
他不再回應任何給『張起靈』的夾喇嘛邀請,原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,『張起靈』這個人早就不存在;也或許他可以換另一種過份浪漫的說法,那個讓他頂著『張起靈』這名字的理由已不復存。
──吳邪不在了。
他甚至還記得說這話的時候一旁的潘子侷促地逃避自己的視線,但唯有『吳三省』挺直了腰,就像是過去慷慨就義的士人,而胖子與自己則可笑地成了那就義的原因。
對於這樣的犧牲張起靈並不是沒有感覺,只是有些雜了亂了,說不出來。
他在前些日子來到這個在浙江的烏鎮,一個保持著古風的遊玩盛地;當他踏在方形石磚鋪成的路上,對邊走來幾個遊客,是年輕人,拿著幾台單眼數位相機。
交頭接耳、不時傳來陣陣的嘻鬧。
對於此張起靈過去總是淡然面對,但那一瞬間他卻突然有些懷念,對於『吵』這個詞。
嘩啦。在這一段難得的思緒中他走到了房外的公共浴所,開了龍頭讓水沖了遍剃刀。
有些刮傷及裂痕,四個邊角尚有剝落的痕跡,在裡頭的自己的臉卻也出其地搭調;總之他的頭髮有些過長,在這溽暑又熱得利害,一把捉起腦後接近肩膀的髮,便拿還算鋒利的剃刀劃下。
──欸,小哥你頭髮都哪兒削的,狗啃一樣。
在某一段記憶裡有一個胖子揪著雙眼睛笑道,自己也漫不在意;只是下一秒另一個人便手伸過來,隨意抓了抓張起靈腦後的髮。
一般來說他會揚起手拍開,但那瞬間他感受到那手指擦過耳朵的溫度。
溫熱的、搔癢的,頭髮間磨擦的沙沙聲令他的反應神經短路。
──這也還好,明兒再帶小哥去理髮店修修就是了。
削髮的動作從一開始的緩慢直到最後變成一種戰鬥,激烈的。就連張起靈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,在他想起那個人在幾天之後半捉著自己的手腕、讓那裡頭的小姐拿著剪刀及剃刀在自己的頭上交錯行使。
可笑的是在習武之人面前(尤其是反應永遠比思考快半拍的張起靈),拿一把可以當作兇器、且不時發出喀擦喀擦聲的東西根本就是要玩命;因此在第二位美髮師被停在眼前的奇長兩指給嚇得尖叫後,領著自己來的人決定按壓著自己的雙手。
──小哥,你這是怎麼?
蹲在自己前方的人無奈地瞧著自己,而張起靈沒打算告訴他,那喀擦喀擦就像是斗裡隔著石與土、一個個機關齒輪的運轉,這樣的聲音讓他不得不全身繃緊。
更確切的是說他知道那人聽到後,那眉頭將會有些皺。
而事實證明在那人壓住男人雙手後一切都進行得順利多了。
或許是因為重量的關係,男人這麼想。
那人的手掌與自己不一樣,只有在中指與食指的部份有一層薄薄的繭子(練字留下的),指尖因空調的關係有些微涼,甚至比自己的體溫還要低。因此張起靈全身的注意力都在兩隻手腕上,原本防禦的本能也消減大半,美髮師也算是能手,見機不可失便挑起了髮尾開始修整。
幾分鐘後原本層次可怕的髮倒也變得清爽,唯獨那瀏海張起靈卻不願再短個半分。
──那就這樣吧。嘆了口氣,那人結了帳。
身下的洗手台多了很多搓黑色的毛髮,在好幾次自行理髮的經驗後張起靈也稱得上拿手。
最後他捉起了前方的瀏海,突然的力道讓那總是遮住眼睛的長度順間少了一半。──啊啊、抱歉。一個全身帶酒味的中年男人略帶歉意地點了點頭,搖晃著身體撒了拋尿便走出去。
被留下的那個人凝視著很久的鏡子,一隻眼睛被髮遮掩、另一隻則毫無障礙。
張起靈這才想起了不願剪去瀏海的原因,那一層頭髮其實是他的保護色,就像是在不想回答問題時他會抬頭看天花板,而不知道怎麼回答問題時他便只是瞪著別人的眼睛看。
是的,男人其實並不是故作隱密。
他只是害怕而已。
於是他捉起另一隻眼睛上的髮,刀鋒在一秒後把那層黑色給剃除。
節錄自《後來》-手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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盜墓筆記衍生《人心生》載中
- Apr 13 Wed 2011 14:37
[《後來》-試閱] 手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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