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連環突然覺得這個暑假有些漫長,不知到底是炙熱的天氣拉緩了時間過去的進度,或是不耐與不滿擠滿了空間因而將腳步減緩;從早便被三省拉上街去尋新鮮一直到傍晚,連伙食都在外邊解決,隨意吃個攤販賣的臭豆腐、燈芯糕,還因為想要找前些晚上同哥哥們吃到的糖油粑粑,硬是拖著自己大老遠地到了南門口。
「噯,怎麼找不著?」吳三省面對著人來人往的路上瞧,就沒瞧見那老婦人的攤販。
於是解連環喘了喘,暗地裡罵了幾聲沒常識「夜市也得等會兒,操你的不知道夜市就是夜晚的市集嘛。」
原以為那沒耐性的三省應就此打道回府,卻沒料著那傢伙還真就給他在那晃,其間又揪著他入了間濁足店,兩人一同鬧鬧雜雜地混了半小時。
「將來也搞家浴足店,自己來免錢多輕鬆。」
「噗。」
「笑個屁,ㄚ的。」
「沒,就想著你二哥若知你他娘將來想開浴足場,怕是會先要了你小命。」
「…嘖,那傢伙還真生來剋老子。」
他們在外等候兩小時,直到那老婦將剛做好的糖油粑粑送到手中、兩人又買了兩枝冰糖葫蘆後才步行回家。
然後他突然覺得吳三省大抵還是算天真,雖有老么的任性及衝動,卻還是為了一個小東西而大老遠奔波;而事實上連環與三省的感情算是融洽,兩人此刻都像是忘了幾天前的衝突、東南西北地聊著些不相干的小事。
那麼,其實爭吵的原因也不是那麼不能化解。
回到家門的時間也已經接近九點,仗著有客人(吳三省)的緣故他們也只被訓誡下次要記得別待得太晚,在各被推著梳洗後(客房是套房,因此不礙事)連環在走出浴室門被股茶香給吸引;他順著味道走去,一瞬間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、頭頂上淡黃的燈化作炙熱的太陽。
然後他見著了父親,那總是微笑的臉也從沒少過半分的威嚴。
『連環,』他的父親總是這麼說, 『努力。』
努力,因此他學習;課業上比平輩認真,書法圍棋心算樣樣皆通,但最後他還是得到兩個字,努力。
那麼要多努力才算努力?要多認真才算認真?
所以當他看見吳三省時他彷彿看見了另一條路上的自己,內心的嫉妒與羨慕頓時化作了無數個妖魔鬼怪,不停低語著澎湃著翻騰著,就只是想要變成他,變成那一個自己無法保持的自己,變成吳三省。
思想醜惡慢慢化做一團團的黑霧,漩渦般轉入了的是父親的臉。
他便被一股蒸汽給撲熟了全身,驚出一身冷汗的當下,沸水在壺中翻滾的聲音卻侵入了耳膜。
「喝茶嗎?」青年頭也未抬,便問。
※
眼前的青年身著黑色長窄袖對襟衫,雖然滿腹誹句想恥笑這人完全不懂什麼叫時代潮流,他狗日的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古風穿在青年身上很是好看。折起的白色袖口直至手肘,分明的筋脈以及長且骨結分明的手指頭無一不恰到好處,而那帶著微笑的細長雙眼此刻又不知是暗下什麼主意般。
幾分鐘前他便像著了魔地坐下身,就成了現在這樣子。
「欸──老二你要泡茶便快些,我還想去睏呢。」與連環同樣剛喜完澡的三省扯著未扣好的襯衫說道。
就見吳二白也不回話,將熱水沖入還未放茶的陶壺中便站起身,停在幾步之前吳三省的面前。
解連環在一旁靜靜地觀察──不論是,那雙手開始從下撿起釦子扣好的舉動,亦或是一雙眼睛帶有著些許漫不經心的溫柔;卻見事主之二就像是家常便飯一樣,在那一來一往間還因料子輕擦過腰部而咯咯發笑,而這短情景他便一直深記於腦海之中。
「告訴過你泡茶急不得。」半睜著的釉黑色雙眼像活像沒把自己放在眼裡,伸手將壺中溫了的水以一透明弧線拋向土地,再將已撿選過的茶業搓了幾搓進入壺底。
隨著那搓捻的動作,香氣已然傳來。
「嘖,」回應的是吳三省,「茶不就泡了水搖一搖都可以喝?」
就此解連環一不注意也笑了出聲,他著實也抱著這個態度,對於這種費了勁卻只是想喝一杯帶了溫度及味道的水的舉動。因此吳二白笑眯了眼之後也什麼都不回應,一倒蘊著熱氣的透明涓流便入了那溫過的陶壺。
「和人一般,想知道那茶真正的性格,就得靜靜等待。」
分針又緩緩走過了三、四格,溫過的杯裡頭盛裝著色如金麥的茶水、不時散發著白茫茫的煙霧;當解連環接過之後方暫緩了緩鼻息,直到熱氣飄入了自己的感覺神精之內、讓那茶香淨了淨自己的腦袋;先是小啜,讓舌尖碰觸淺嘗那苦澀,再來是潤口,讓茶水充滿整個口腔,感受著中國茶葉特有的甘、甜、澀。
另一旁的吳三省則連時間都省了,在吹了吹不怎麼燙口後便一飲而盡。
「趕明兒,二哥你要陪我上街。」於是他便回了房,而剩下的二白與連環則是又喝了第二杯。
少年按捺的心中疑惑不停地上升。
縱使自古以來喝茶應是調養身心、屏息養生,但好奇的因子卻又橫生生地佔據了大半個自己。
因此他在眼前青年沖洗完最後一個茶具之後張了口,問了他這一生最後悔問出的疑問。
──「你這樣,不是很怪嗎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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